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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集讲到,阚达山告诉我们,地面之下,存在着一个贯通全球的航路系统——暗海。而方舟通过让愿意付钱的贵客感染真菌,换取乘客的信仰和金钱。
分配房间时,大家商量了一下,到底是分开睡还是一起睡。
我建议分开睡,以免被一锅端。汪春亭却不同意,认为还是在一起比较安全。鬼子六问阚达山有没有带独立卫生间的房间,他不能忍受半夜走出房门上厕所。
阚达山指着那马厩一样的格子间:这些房间都是给普通乘客的,你们住二层的VIP套房。可那里也没卫生间——你什么时候见过僵尸尿急要上厕所?非常抱歉,这附近方圆一千五百公里没有利兹卡尔顿。先委屈一下儿。看紧头儿那间了吗,那间好,年之前,一直住着杨贵妃,你们能沾点仙气儿。
“她不是跑去日本了么?”这个典故我还算熟,赶紧问,免得又被鬼子六抢答。
“那都是文人瞎猜。高力士在马嵬坡放了她,她逃到骊山的岩洞里,从那上的船,之后就一直待在这儿,跟着船做环球旅行,活了快岁,16世纪才死。她在暗海航线上很有名,和很多著名人士是朋友。波堤切利的名作哀悼基督——那个抱着基督尸体的老太太的脸,像个死人,其实就是照着她临终的面孔画的。”阚达山说道。
“就让我们躺在光板子上睡?”鬼子六问。
“可能不太舒服。但我保证你们不会着凉,这个船上的恒温系统做得不比酒店差。这儿的每一根木头,拿到内地批发市场,都能当沉香木卖了。其实光拆这船,我就能实现经济自由。”阚达山狞笑着关门走了。
我立即悄悄开门想知道他的去向,但走廊里漆黑一片,他已无影无踪。
我双眼渐渐适应了一点点黑暗,扒着门左右观察出路,以防万一,忽见那个刀手笔直地站在距我五步开外,双颊深陷,好像一支枯干的蜡烛。他本来没有一丝生命迹象的瞳仁里好像有影子闪了一下,我的胃部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掏了一把。再仔细看,他也消失不见了。
我转身关门,愣住了——房间里空无一人。
于静、鬼子六、阚达山,不知何时,悄无声息地消失了。就不到半分钟的工夫,我一点察觉也没有。
一股尿意直袭小腹,我感觉括约肌开始不受神经控制——不明所以被突然丢在幽闭空间里,这自童年就有的原始恐惧像鳄鱼从心底深处突然窜出,一口吞掉了我的自制力。
我哆嗦着满屋子寻找,想找暗门或夹层,渴望他们不过是无意中发现另外一个房间,只顾着进去探寻而忘记叫我。五分钟后打消了念头——他们就是彻底消失了。这个房间没有任何暗门和其他出口,只剩我一个人。
我开始愤怒,幻想这整个就是一个大恶作剧,于静、鬼子六、阚达山、汪春亭他们其实早就认识,商量好了做一场大戏,把我诓到此地,然后以同时消失作为高潮,当我吓得小便失禁时,他们再哈哈大笑着跳出来尽情嘲笑我。
我的理性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,这令我更加恐惧和沮丧。
留在这还是出去?
我思索了十分钟,决定出去——我们70后这一代,最恐惧的不是恐惧本身,而是坐以待毙。与其在这瞎琢磨,不如早死早超生。
我拉开门,故意把脚步加重,大声喊:都跑哪去了!你麻辣隔壁!阚达山,你丫出来!
用虚张声势掩盖害怕和心虚是很有效的。半分钟后,我就真的不怎么害怕了。
我第一个想法是走出去,上甲板。可这些甬道好像会移位变化,一会儿我就彻底迷了路,完全不知身在何处,甚至在第几层都不确定——爬过几个短楼梯后我意识到,船体内部的复杂远超我的想象,也不止三层。它是一个庞大黑暗的迷宫。
我徒劳地在这迷宫里逡巡,隐约感到暗处有双眼睛在注视自己。这令我有些恼羞成怒,我用力推开每个能打开的门,走进每个能容人进入的甬道,怎奈能见度太差,一无所获。
屋子都是空的,床几固定在地板上,除了基本的结构没有特别的陈设。我想找回那间有木头柜子的房间,尝试走了十分钟后发现是徒劳的。
我开始相信这个巨轮上只剩下我一个人。不管是被绑架还是自行离开,总之,其他人已经不在了。
我走不出去了,将不为人知地死在这个世界上最大最复杂的木头棺材里。
想必山体外已经太阳高照,大朵洁白的云彩如棉花糖般漂浮在湛蓝的高原的天空上,景色如此美好。
人生即便再无趣,也比绝望地独自沉浸在这无人知晓的黑暗里强。
我坐在地上,开始低声抽泣,想我妈。虽然她性格暴躁做饭难吃,是一个连30分都达不到的心不在焉的主妇和母亲,但我开始悲伤地思念她。
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。
“你总不会完全相信我说的话吧?”阚达山玩世不恭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。
我转身,被他按住肩膀:“嘘——别再瞎逼叫唤了。跟我来。”
腾腾的脚步声提醒我这不是幻觉,确实有人穿过身侧向甬道深处去了。
我站起来猫腰紧跟,可以依稀分辨那个旧式军大衣的垫肩和长下摆的轮廓。的确是阚达山。
他轻巧地在复杂的甬道间穿行。本来眼见是死路,他直走到墙跟前一拐就消失了,我紧跟才发现,从正面看是一整面壁板的墙壁,凑近才能分辨出那是视错觉,两块壁板间有交错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。
我在暗骂这设计师真他妈是天下第一号坏逼的同时,也深深佩服这种巧思。
在他的带领下,迷宫消失了,一点也不复杂。可我如一人独行,仍旧会在三分钟内变成小白鼠。
走了一会儿,我慢慢开始惧怕这座移动棺材。不是阚达山熟悉地形,而是这船特别熟悉他——阶梯会自动升起,翻板和暗门会预测他的步伐自动翻转,门会自动开合——我终于明白那双在暗处盯着我的眼睛是谁的了——是船的——它的视线无处不在,监视着在它体内发生的每一个行动。
这船不但能培养僵尸,而且它自己就是活的。这想法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。
“阚达山!”我叫住他:“你特么要把我领哪去?”
“一会儿再说。不然来不及了。”他站住回头,挥挥手。
“跟我来那仨人是不是被你弄走了?”
“别特么放屁要弄早弄了。我是在救你!”
“去你妈的,别把我当傻逼,信不信把你丫白内障给抠出来?”
“我特么——”他叹气:“怨我!怨我还不成吗?我没跟你讲实话!可我之前不能讲实话!我肯定不会害你!你先忍十分钟。十分钟之后我一定向你解释一切!”
“那仨人呢?”
“仨人?那是俩人和一个鬼!”
闻听此言我头发根儿一阵走电: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你们跟那个马脸怎么认识的?”
“你说汪春亭?”
“他怎么跟你们说的?”
“他说他老婆被你给绑走了,要救他老婆。你不是还接他的话来着吗?”
“那是我顺竿儿爬,不想戳穿他,想看看他到底想怎么着。我没见过他老婆,他那个老婆要不是他编出来的,要不是他把别人误会成了我。”
“他救过我们几次,怎么会是——”
“好吧。我只问你一个问题——跟他认识以来,他睡过觉么?”
我不假思索:“那肯定睡过啊,不是,我是我们说在一块儿住过。”
“躺床上盖被子就是睡觉?你确定吗?”
我仔细回忆,一下子想起在冷湖,我和于静深夜交谈,他躲在暗处抽烟。我只见过汪春亭躺在床上,没听过他打呼噜,连沉重的呼吸都没有。他睡觉很安静,就像——一个死人。
“你再想想,他当着你们的面吃过东西么?”
又把我问住了。
细想起来,汪春亭的确吃得很少,等等,其实我没见他真正吃过任何食物。我和他在冷湖霸占过鬼子六私开的小灶,但他只是拿筷子夹走放进自己碟子,一口没动,全是我吃的。
二十多年后,网络上流传个词儿叫细思恐极。那一刻,所有琐碎的细节被显影定格然后串联起来,我的感受就是细思恐极。
“你你你说清楚点儿!”我有点结巴。如果汪春亭真是一个非人类,那么,他如此煞费苦心地随我们前来,背后一定有深不可测的阴谋,于静和鬼子六的处境,就极其危险——我见过汪春亭杀人的样子。
“先别特么说了。去找他们!”阚达山转身又走。
我只好紧紧跟随,这时我讶异地发现,眼睛好像已经完全适应了船体内的黑暗。
这变化并不自然,迅速得令我不安,像鼻子堵塞点了鼻通,能感觉到鼻腔粘膜在药物刺激下迅速舒张——有东西进入了我的眼睛——也许就是那种霉菌。我四处张望要确认这个变化,忽然在遥远的黑暗的深处,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。
那不是人的叹息,像来自一种巨大的生物。
两三秒后,脚下的振动证实我没有幻听。继而,周围所有的木头开始吱吱呀呀呻吟起来,整个船好像在苏醒。又是一声沉吟,这一声更大,更悠长,像鲸鱼求偶的悲鸣。
阚达山停住,抬脑袋辨认一下,跺脚道:“我操!坏了!”
他转身往回跑,经过我时大喊:“这孙子要开船!得拦住他!”
我只好转头跟上,好在视力正常,可以看清周围,没先前那么磕磕绊绊了。我揉了下眼睛——手指触碰到硬壳样的东西,肯定不是眼屎——我猛然想起阚达山那几乎已经全部覆盖眼睛的白内障——直觉像鞭子一样抽得心头一紧:坏了。不出多久,自己也会变成能活年的僵尸。
我除了前女友还没和其他女人性交过——没有性生活的年,那才真叫生不如死。我就日。
随着阚达山转了几个甬道翻过十几个暗门后,我们沿着一道几乎有60度的陡峭的长木梯向下滑行到一个巨大的船舱里。
从齐膝的积水看,应该是底舱。
又一声巨大低沉的悲鸣声响起,这次就在眼前,封闭空间内的低频振动令我心悸,差点两腿一软坐在水里。
我们面前伫立着一套巨大的木制齿轮,那龙吟声就来自它缓慢生涩的转动,随着轮齿之间的咬合,腐烂的木渣、青苔和着木头内的水分像大象的粪便一样被挤压,缓缓流淌出来。
阚达山摘了帽子,仰脸看着这巨大丑陋的木制机械结构从冬眠中醒来,既兴奋又焦急:“船动了!妈的他一定有这船的钥匙!一定有!”
“什么钥匙?”我大声问。
“这是动力舱。我们拿他没辙。只要一动起来,就没法立即刹车。除非把动力总成毁了。不能这么干。”阚达山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
“等什么?等它去北冰洋撞冰山?”
“看它能不能摆脱搁浅状态。”阚达山指着那吭哧吭哧艰难咬合的齿轮:“瞧!这不,齿轮都较上劲了。这孙子够狠的,一点也不心疼,这特么可是文物啊我操。”
“于静和鬼子六呢?”
“没事。他们现在没危险了。”阚达山淌着水向我走过来。
“啥意思?”
“我一开始以为那个马脸抓他们走是想——算了,反正暂时没危险了。他只是想把他们当人质,所以不会怎么样。”
“人质?他怎么不抓我?怎么不抓你?”
“你这么可爱,抓你干嘛?抓我他得想想,估计没把握。”阚达山话里有话。
“你刚说的钥匙是怎么回事?”
“打开启动箱的密码。这船靠发条驱动,启动拉杆在一个箱子里。上紧一次发条得个壮年鬼力花年的时间,但运行一次就能走年,暗海系统计算巡航半径的单位不是海里,而是世纪。这艘船是中等排水级别,其他船都是以它做参照标定自己的诸元。启动箱的密码是一套非常复杂的解谜系统,我研究过,没解开,那好像是从古苏美尔人的星图里脱胎出来的。马脸能解开这套谜,就能打开箱子扳动启动把手,这证明两点,第一,他早就知道这艘船的存在,是有备而来,第二,有人给了他这套密码。”
“所以他们在总控室?那特么带上你那个马弁上去找啊。黑刀子进白刀子出!”
“那不见得。他启动船之后就可能——”
又是一次剧烈的强震,我和阚达山被扔进水里,地面向下倾斜,积水倒灌涌动,我呛了一口水,剧烈咳嗽。
紧接着从船体外传来的巨大的、撕裂山体般的摩擦声。那声音惨烈难听,如一万头野兽同时垂死嚎叫,让人无法忍受。
“动了!桨屋!我们去桨屋!”——
阚达山挣扎着站起来,抹了脸水,抓起我踉踉跄跄沿着已倾成斜坡的船板爬向木梯,我慌乱中指着头顶,大喊——当心!
一个如十人餐桌大小的齿轮从上方脱落,把阚达山结结实实地砸进水里。
他的右手紧紧扣住我的左腕,把我带进已经积水一人多深的舱底。
在混浊的水下,我能看见他胸腔凹陷,四肢僵直。乱流里一块腐木撞到了他的腮帮,他歪过脸,白内障里连僵尸的生命迹象也消失了——哪有什么不死,只不过是对打击的承受力大小罢了。
我拼命踩着水,试图掰开他攥着我手腕的手指,但这孙子的垂死之力真是执着。我掰不开,心里一慌,呛了口水,眼前一黑。阚达山的尸体带着我慢慢下沉。冰冷的水如黑色的铁臂把我紧紧箍住。
我忽然看见于静在阳光下向我走来,她穿着那件蓝白格衬衫,黄昏青碧色的天空下,清朗的风吹起她的头发。
“你没事了?”我问。
“嗯。”她顽皮地歪头笑着。
第一次,我感觉她笑得那么简单,没有心事。这让我心里一疼——
如果你发现自己爱一个人,标志是什么?
我想起和前女友的对话——
嗯。。。是想和她在一起?——不是
——是。。。看她就开心?——不是
——是心疼她,不想她被伤害——
——可是为什么伤害我最深的人就是你?她忽然面部扭曲愤怒地质问。
我无言以对,低头点烟,想像往常一样,找个不太尴尬的说辞应付过去。我抬起头,发现眼前是刀手阴沉的面孔。
我吓得到吸一口凉气,冰冷的水顺着喉咙再次灌进肺里,低渗液像钢针挤入肺泡,渗透压把水分子逼进每一根毛细血管流向心脏。
我的意识渐渐隐入黑暗,角落的暗光里残存着阚达山那只冰凉的手——那手忽然一紧,我身子一轻,发现自己纵跃出水面,被刀手拎到了木梯上。
刀手浑身湿透,双目炯炯,如暗夜巡行的夜叉。他用生涩的南方口音命令我:“坐着别动。”
然后又纵身入水,片刻之后,托了阚达山的尸体出来。
船身再次抖动,这次不是生硬的震荡波,而是柔性的回弹。船底板放平,积水荡漾奔涌慢慢恢复了齐膝的高度。大概是船终于从搁浅状态摆脱出来,入水了。
我筋疲力尽,看着阚达山的尸体,忽然有点哀伤——这孙子装神弄鬼了半天,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我,有时还有点可爱。他的聪明、学识和韧劲儿,都数倍于我,却落得如此下场。那刀手虽然凶狠可怖,此时却让我想起“未来世界”里那个跟哈里打牌没有脸的型机器人。
接下来怎么办?让我指挥这个怪物一起去救于静鬼子六?汪春亭到底是什么人?如果是他开的船,目的是什么呢?
我小心翼翼地跟刀手打了个招呼:“谢谢啊。”
他没理我,解开阚达山的大衣,露出惨白的胸腹。他五指如叉,像撕破布一样插进阚达山横隔膜下,整个小臂没肘探了进去。
我吓得往梯子上爬了两格。他在阚达山胸腹内掏摸。咔嚓一声,凹陷的胸骨被顶起来,然后我好像听见手掌挤压心脏的噗嗤声。
一阵剧烈的咳嗽,阚达山被电击一样坐起来,吐了一口脏水,抹抹嘴,看见目瞪口呆的我,狡黠地一笑:
“KNOCKKNOCK!TREATORTRICK!”
“操你妈我就!”我大喜过望,禁不住笑出声来。这一瞬间,面前这两个穿着旧式军装落汤鸡一样的僵尸丑八怪是如此的可爱。
“走!去桨房!”
阚达山一骨碌爬起来,登上木梯。
桨房是动力室上层的狭长屋子,上百支长桨双排并列,每支直径在一米左右,来都是整根原木加工而成。它们下端固定,上端被宽厚的夹板和手腕粗的榫头以及绳索连接,夹板的下半截由下层动力室的齿轮带动,往复运动。
他指着几支桨柄:“看,他为了让船从岩石上下来,不惜把桨掰断了。让这么大一个船身动起来,得费多大的劲。这么蛮干还真成了。”
“你不是说这个暗海已经封死了么?他能开到哪去?”
“两个可能。一是他不相信暗海已经封闭,二是他知道我并不了解的信息。”
“比如?”
“比如,这里可能有一条秘密航道,我却不知道。”
“暗海已经封死的信息,你是从哪听来的?”
“罗卜泊那条船上的人。”
“是不是于静她妈?”
我冷不防问。
阚达山在白内障后盯了我一下:“对。就是你未来丈母娘。我这么说你是不是挺受用的?”
我心头一宽,嘴上大度:“别放屁。”
他拍拍我的肩:“我们得先找着那家伙。那个马脸。他比我想象的难对付”
“你那个马弁,就是那个杀人狂。”我提醒他:“他会说话?”
“当然。”
“什么来路?”
“第一,他不是我的马弁。第二,他不是杀人狂。”阚达山走出桨房,忽然又转回身:“要是你不知道怎么称呼他,就叫他——团长。”
“我有个问题,想问你很久了。”
“问吧。”
“船上的人死后都去了哪儿?谁埋葬的他们?怎么一具尸体也看不到?”
“这船是被扔在这儿的。大概在15世纪后期到16世纪前期,乘客自己走的,之后就被海盗占据了。”
“啥玩意儿?海盗?”
“你能不能先忍一会儿。呆会儿我再给你讲暗海社会学。我们现在得找到那仨人,抓住汪春亭,搞清楚他要把这船弄哪去。”阚达山好像有点不耐烦。
“不。”我站住,严肃地警告他:“我烦透了。不想再跟个傻逼似的被你忽悠来忽悠去。我必须知道实情。”
阚达山摊手表示无奈。
“那些在山坡上袭击我们的人是谁?你说的那些不想让我们来这的人是谁?”
“卡匝。那些都是卡匝。粤语,蟑螂的意思。它们是霉菌收罗的宿主,是被霉菌自行感染的奴隶。不是交钱的乘客。是暗海社会里最下等的阶级——我前面讲的绝大部分是实话,但那个所谓宝船的故事,和我要求财的事儿,是胡说。没有什么宝船,我对钱没兴趣。”阚达山用手招呼了下刀手,他隐入拐角的黑暗里,甬道上只剩我们俩。
“还记得我说过的霉菌寄生的方式么?”阚达山掏出一个密封铁烟盒,拿出两根烟,递给我一支。
“完全寄生。”
“对。这可以让它们可以尽可能地控制宿主的身体、意识,为自己服务。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,就是宿主太少了。自15世纪以后,客人越来越少,宿主数量锐减——用屁股想也能明白,僵尸是无法生孩子的。客源断绝、没有后代,寄生就无法实现,霉菌就面临灭绝的危机。当霉菌意识到这个问题时,已经晚了,它们想把系统降级回原来的状态,回复到条件寄生,已经不可能了。如果你是霉菌,怎么办?”
“尽可能多找新的宿主。”
“看看,只要肯思考,不比霉菌差多少——默罕默德说,既然山不到我这来,我就到山那边去。所以,霉菌的策略是两条腿一起走路,一条腿是想法子进入文明世界,招募或者强行感染更多的宿主,一条是努力再进化,完成全面寄生。
它们的进化速度本来是很惊人的。但就在这四五百年的时间,速度却大大减慢了。我分析,就是宿主数量和质量都大幅下降的原因。
这艘船被主动放弃,就是在霉菌的驱使下,所有的宿主都要集中到罗卜泊那艘船上去,集中总比分散强。随着老客人越来越多寿终正寝,新客源断绝,暗海的人口开始呈现负增长。
暗海世界第一次对地上文明打开了口子。知道用的是什么办法么?”
“故意露出破绽,或者布下陷阱,给人好处,让人免费感染。类似于黑社会大哥收小弟。”
“没错。但即便如此,情况仍旧很不乐观,宿主的增加速度还是满足不了霉菌的要求。知道为什么?因为船体、暗海,仍旧是非常重要的得以正常培养霉菌的环境。霉菌对暗海外环境的适应性很差——不但感染方式受限、感染率大大降低,而且被感染的宿主在外界似乎会变得不可控。”
“哪方面?”
“比如,宿主存活期,在外界是在船上的一半,受创后复原速度和程度也差很多。还有,就是会产生类似基因突变的现象。怎么向你这个文科生解释呢。。。”阚达山捏着下巴一脸踌躇。
“快别装丫挺的了。”我捶他肩膀一下。
“这么说吧。霉菌感染好像是一个菜谱,在暗海世界,照着它做,能做出一盆麻辣牛蛙,但把这个菜谱拿到外边去,做出来的还是麻辣牛蛙,却特别淡,一点味道也没有。。。还有一点比较致命,宿主的自主意识如果足够强大的话,就能对抗霉菌的操控——比如我这样的,我占了霉菌的便宜,可它却无法控制我。我爸,就是霉菌感染者。想必你见过他。”
“印象深刻。”
“他癫痫发作就是在和霉菌控制做对抗的反应。”
“不对,我还见过别的。”
“那都是霉菌的挥发性影响。”
“什么叫挥发性影响?”
“幻觉。霉菌试图感染你,但无法做到。却足以让你产生幻觉。仅此而已。”
“所以。。。我在你家看到你爸爸脑袋上放光啥的,都是他妈的幻觉?”
“没错。”
“那他有个老头冒充你爸爸去宿舍找我,还有你跳楼自杀前要找你的那俩人,也是幻觉?”
“我说了,他们是卡匝。主动献身给霉菌的最低级的感染者。有个规律,宿主离船体,也就是霉菌聚集的中心点越近,霉菌的能量和影响就越强大,远在北京,作用就很有限了。霉菌的能量是以船体为原点呈距离性衰减的。像电讯信号,离基站越远,信号越弱。我把它叫做玉佩效应或零点效应。在远离罗卜泊三千公里之外,我爸爸可以用意识和脑子里的霉菌对抗,那些卡匝只能远远看着你,但在甘肃,他们就能催动被感染的武警,令他杀人。”
“等一下,玉佩效应什么意思?”
“还记得我说的那块陨石碎片么?”
“就是你太爷爷偷的那个文物?”
“妈的你说话别那么难听。读书人的偷,能叫偷么?那块玉佩,是霉菌实现感染、发挥能量、实现对宿主控制和尽快实现全面寄生的必要介质——这么说吧,霉菌要是想尽快完成最后阶段的进化,船体、玉佩、高质量大数量的宿主,都不能缺——现在明白了么?就好像一个生物试验,试验室、培养皿、培养基一个也不能少——但是,那块玉佩,它不见了。霉菌能特么不着急么!”
“这些都是你自己猜出来的?”
“我哪有这么聪明。于静妈妈告诉我的。她上过那艘船,而且感染后又被放回到文明世界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什么为什么?”
“怎么上的船?为什么放回来?”
“她没明说。我猜是迫不得已上的船,被放回来,是霉菌认为可以控制她,让她潜回来完成点什么任务。但没想到,她远离船体后,凭自己的意志抑制住了霉菌对大脑的控制。这非常不容易,也非常痛苦。”
“她杀了于静爸爸。我们都看过全息影像,亲眼得见。”
“那段影像是我安排留在厂的。”
“啥?”
“全部是幻觉。那离这儿还远,霉菌无法感染你们。但足够让我利用它们在你们意识里书写幻觉了。目的就是让你们来。或者说,让你来。”
“我?”
“你?”
“我怎么就特么这么重要?”
“因为只有你知道双鱼玉佩在哪里。”
“我。。。。。。日你妈狗屁!”
“记得那两个冒充中科院的人么?还有那个冒充我爸爸的人?那个要杀你的武警?对了,听于静说,火车上也有人要抢劫你?想想看,他们为什么要针对你?再想想,你那个朋友汪春亭是怎么跟来的?为了什么?”
“去你妈的,那两个中科院的人要找的是你。而你,像布哈林一样,可耻地当了叛徒!”
“傻逼。跳楼的那个不是布哈林,是马特维耶夫。你想,那些卡匝居然敢冒那么大风险来北京,说明什么?它们已经忍不住了,开始行动了。我跳楼假死,为的就是保护你来这儿。你知道么,为了让你站在这,我特么使了多大的劲?就差使美人计了。”
“所以。。。于静也是你安排的?”
“唉。。。”他轻叹一声:“不完全是吧。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迷她,正好,顺势而为吧。她掺和这个事,也有自己的初衷。”
“所以,于静以为她妈妈把自己父亲杀了,全是你下的套布的局?”
没等回答,我已经一拳打在他鼻梁上。
阚达山仰面栽倒,一颗牙齿在黑暗中划出弧线。我接着狠狠踹到他腮帮上,开始拼命踢他的脸。
我愤怒地骂着,口沫横飞,恨不得把他的头从腐坏的脖子上踢下来。
他并不反抗,用双臂护住头。这更勾起了我的戾气,一开始只是为于静愤怒,后来把自己这几天来受的惊惧和被耍弄的羞愤全部倾泻出来。
我正亢奋地殴打着,余光瞥见刀手从黑暗里闪出,站在甬道尽头盯着我,心里打了个突儿,啐口唾沫,住了手。
它只是静静看了一下,转身隐去。
“他们为什么不想让我来这儿?”我平静了下呼吸,摘下眼镜扔了——我发现自己的视力已经恢复到5.0以上。
“你也累了吧?出出气得了。我倒是不怕疼,就是怕破相。”阚达山躺在地上伸出胳膊:“拉我一把。”
我伸手拉起他,他站起来的瞬间,一拳揍在我眼眶上。小鸟在天上飞翔,风儿吹着我们,五光十色的小星星唱呀唱呀跳呀,他妈的闪闪发光。
他食指插进鼻孔,咔嚓掰直了歪到一边儿的鼻梁:“那些卡匝,低等的霉菌奴隶,短视的庸众,可能是不希望双鱼玉佩重新出现吧——因为,如果霉菌完成了全面寄生,它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。本来它们就是霉菌的权宜之计,这些人,可能想永远窝在这个死去的暗海里当自得其乐的统治者。当然,这都是我猜的。”
“你不是说霉菌能控制它们么?”
“越来越弱了。几乎被反制了。”
“他们都是些什么人?”我擦擦鼻血,伸出手:“拉我一把。”
“不许偷袭啊!咱俩扯平了。”阚达山伸出手:“主力是马仲英的旧部。还有一部分马步芳的人马。他们是年到年之间进入暗海的。是霉菌主动放进来的宿主,你说的收的小弟。霉菌本来想指望它们延续自己,没想到,却让它们变成了自己的掘墓人。”
“我才不知道那个什么鸡巴双鱼玉佩在哪儿。我特么就是被微博问答那个提问的傻逼给坑了。”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,发现自己的痛觉神经好像失灵了。
“你爸爸知道。他给你留了暗号。”
“我爸已经死了很多年了。我妈又不是于静她妈。”我装作满不在乎,心却砰砰乱跳,等着阚达山接话。
“他凭着双鱼玉佩上的那艘船,然后又把它偷偷送了出来,藏在一个地方。唯一可能知道的人,就是你。”
“他死时我才刚过四岁。”
“那就在你四岁以前的记忆里找记号。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,把暗号植入到你的潜意识里,连你也发现不了。可是一旦条件都具备了,你自己会把它找出来。”
“他现在在哪?还在那船上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这事你这么热心干嘛?你是和霉菌站在一边儿的?”
“我其实是——”
刀手忽然闪身进来,抽出马刀。我吓一跳,躲在阚达山身后。他冲到我面前,举刀一挥,我一缩脖子,身后一声长嚎。
我浑身汗毛都立起来——一个无头僵尸挥舞着斧子冲过来,它转了一个身,后背居然还有两支手,举起开山镐,劈向阚达山。
阚达山哈腰躲开,镐身深深嵌入木墙板。那丑陋的怪物嘶鸣着,奋力要把镐拔出来,我这才看清,这四臂僵尸是两具背对背绑在一起,后背那个只有上半身。
他们的打扮,不是旧式士兵,而像穷苦的民工。我蓦然想起汪春亭说的那些失踪的挖金子的矿工。
阚达山大吼:“外边!石棺室!他们是从那进来的!”
甬道尽头,越来越多的僵尸爬下梯子涌进来。
那个被砍掉头的四臂僵尸丝毫没有倒地的意思,仍旧在执拗地拔镐,挥舞着斧头。
“那马脸要弄死我们!”阚达山的声音里第一次渗透出恐惧。
“怎么砍了头也没用?”我紧张地提醒他。
“他们不是卡匝。他们是海盗!是杀不死的!”阚达山声音颤抖:“快跑!”
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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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鱼玉佩,连载开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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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石头——双鱼玉佩第二十三
互弑——双鱼玉佩第二十五集(24集)
冰冷的湖——双鱼玉佩第25集
妖山——双鱼玉佩第26集
鬼斗——双鱼玉佩第27集
石棺——双鱼玉佩第28集
后人——双鱼玉佩第29集
父子成仇——双鱼玉佩第30集(我日,都写那么多了)
黑暗之海——双鱼玉佩第31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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