喷空前言
所谓喷空,就是一群人轮流进行讲故事接龙。后发言者的故事需要建立在之前发言的基础上。这一喷空是关于“另一栋”的故事,将有四个主人公出场:西瓜小姐、角堇、奥斯先生还有妮维熊。璟爷的奥斯先生是西瓜小姐后正式出场的第二个人物,敬请期待。
“先生,那今天就先到这儿吧,”奥斯扶起躺椅上的中年人,“您这个疗程结束了,感觉好些了吗?”
年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圣诞依旧炎热。裹在厚被子里发抖的中年男人虚弱地点点头,“说出来就好多了,最近没有咳嗽或犯恶心。只是还有些间歇性的失语,但我在尽力克服。人总是要打破些诅咒的对吧!谢谢你,圈儿。”男人抬头,奥斯的脸藏在黑暗里,他就像一座雕像。
“不客气。这是我该做的。”
男人看着奥斯,期待他接着说下去,可埋头写着治疗记录的奥斯让他有些失落。过了一会儿,他几乎和奥斯同时开口说道:
“我想我还需要继续几个疗程巩固一下,您看……”
“您一周后过来找我吧,圣诞快乐。”
男人颤颤巍巍地走出了治疗室,奥斯知道这个男人永远都离不开这里了。
奥斯,华裔精神分析医师,伦敦新教徒。全名Os,人们叫他奥斯或者O先生,朋友恋人叫他“圈儿”。年春天跟随弗洛伊德离开维也纳,只是恩师反而去了他的故乡伦敦,他却去了大西洋的另一岸。拿着一笔还算可观的治疗收入,奥斯很快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租了幢两层小楼,开了间自己的私人诊所。在南半球的春天再次来袭的时候,他迎来了第一位患者。
这是他第二次看见房东。因为租价并不高,奥斯一次性付清了一年的房租;而房屋良好的状况让他没有频繁联系房东的理由。可是在农历小雪那天,他拿着房东发来的电报,在病房里看到了面色苍白的房东。床前的女人神情疲惫,看得出她已经遗忘了睡眠。但她的风姿似乎是习惯性地绰约,发髻和裙摆依旧整洁精致。房东看着奥斯,艰难地说,“妈,不用读了,他来了”——女人如释重负般合上了手里的书卷。
“败血症,前些日子上楼时撞上了走廊的窗子,受了感染。”
“没能送他爸最后一程,就差那一分钟……他说他听见父亲在呼唤他了,可他还是迟了一步。”
“他甚至强迫我在葬礼上为他读书。我知道他遗传了父亲的眼疾,可儿子怎么能要母亲在父亲的葬礼上为他朗读《哈姆雷特》?……他说如果我不读,我就会因为他死去……我在他的痛哭中妥协了,但我只读了第一幕。”
“卢贡内斯自杀了,再也不会有人写出那样的诗篇了——又一场献祭!”
这是奥斯经历过的最混乱的治疗。失语的患者需要母亲的叙述作为帮助,但母亲只能简述患者的基本情况,并碎片式地想起一些患者的言行。说到一些或许是关键的部分,患者常常激动地想要说话,却只能咕哝几句童语,或是爆发激烈的咳嗽和呕吐。被确诊为败血症的患者刚刚从死亡线上回转,又同时展现了严重的强迫性神经症,这让刚刚离开导师独立成业的奥斯有些焦虑。他一方面需要了解患者内心深处压抑着的病因,一方面又要考虑患者的身体承受能力,毕竟压抑的释放需要能量,而这可能会成为败血症的帮凶要了他的命。
对房东,也就是患者,奥斯了解不多。他只知道这个人叫做博尔赫斯,是个四十岁的作家兼图书馆助理。其父是个律师和心理学教授,其母是个饱读诗书的美人。博尔赫斯的视力近年来大大衰退,现在已经几近失明了。他的母亲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,并为他读书、记录和整理稿件。前年他出版了《永恒史》,他说斯芬克斯要的答案不是人,而是时间。
奥斯突然意识到眼前的患者是个作家。他翻开了他的手稿。他看到了墓地、守灵人和城墙,看到了没有阴晴圆缺的月亮,看到了一个撞伤了额头并悲惨死去的懦夫。他觉得博尔赫斯的笔下写满了永生,因为人们的每次行为似乎都只是过去的一次回声。他书写的每一次覆水难收都是有惊无险,每一次疏忽纰漏都是深思熟虑。他笔下的葬礼没有挽歌,因为转瞬即逝还会再来。他把“认识你自己”的工作交还给了时间,因为对于永生者而言,他可以成为所有的人,因此其实他什么都不是。
可他甚至并不想成为永生者,他崇敬的诗人卢贡内斯的自杀就是一个明证:书写死亡的人也必然经历死亡,他们甚至邀约死亡。他需要的是一种掌控,而掌控的力量在他的笔端。现在他因为目疾无法书写,所以母亲成了他的全部。母亲是他的眼睛和双手,是他的时间。父亲的死意味着他得到了母亲的全部,他要母亲通过葬礼的朗读效忠于他——因为他也曾通过书写效忠于时间。母亲不能死去,他全部的力比多倾注于写作,母亲只是一个适宜的载体。他看到了一个伪装成墨迹的野心更大的俄狄浦斯,他没有通过弑父奔向既定的命运之轮,他谋杀的是分分秒秒。
奥斯坐在躺椅边,在帮助博尔赫斯记录下新的一篇随笔后,为博尔赫斯读完了《庄子》的最后一篇。奥斯知道,这根本不是治疗,他只是让博尔赫斯不再作为俄狄浦斯而继续写作。博尔赫斯在圣诞夜出现了幻视,他笔下的人物在梦中依次出现,此后夜夜皆然。圣诞后的一周,他如约到了治疗室。奥斯希望能采取一些措施,却遭到了制止。
“你只需要帮我消除身体上的不良反应,而那些幻象和联想,你知道的,我需要它们。写故事就是这样,你只有写他,才能成为他;而你只有成为他,你才能写出他——如果你把它们也擦去了,我也就不复存在了。”
“可先生……这意味着您将作为所有人而患上永不停息的癔症。”
“你也就拥有了所有的疾病治疗经验。恭喜你,O先生。”
“可你活不过所有人……”
“那就换个地方活。”
“先生我知道您对写作的热情,但是……”
“我是一个好房东吗?”
“不好意思?”
“我是问你对我作为一名房东是否还能忍受。”
“您是一位极好的房东。”
“换间公寓住吧,租金就当作我的诊疗费了。房源充足,想住哪就选哪,你是第一位租客。你可以通过出题来筛选你的邻居,分越高优惠越大。”
奥斯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坐在他专属的工作椅上,他觉得自己仿佛要成为永生者。
“你别担心,我只是贪心地想要健康地写作。”
璟爷说:喷空!期中期末季的救赎!期待妮维和角槿?(?)?(只是因为不想参加博尔赫斯的考试所以把他写出了神经官能症。对不住博尔赫斯,对不住弗洛伊德,对不住孙导。我现在就去写论文。
璟爷赞赏